【毕侃】多动症

概要:一直笑的小狐狸找到了可以让他哭的肩膀。

  0

  “你又抓我书包带。”

  “我没有。”

  

  毕雯珺回头,李希侃手还悬在半空,没来得及收。

  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  李希侃说得冠冕堂皇,眼神也是。

  

  毕雯珺转回去,看见夕阳给天角和山头染上一片红光。

  

  

  1

  李希侃小时候有多动症,没治干净,长大了两只手还是闲不住,一不留神就东碰碰西摸摸,从楼梯栏杆到身边人的脸蛋无一幸免。

  他和毕雯珺熟起来也是因为这个。

  

  开学没两周,李希侃不想回家,黄昏才出校门,路过门口巷子,发现毕雯珺在耍悠悠球。

  悠悠球在毕雯珺手间荡来荡去,酷得要命。李希侃看到满天飞的东西就走不动道,猫扑耗子一样,凑上去伸手抓球。

  果不其然李希侃受伤了,捂着手瞅毕雯珺。

  嚯,这位同学挺俊啊。

  

  毕雯珺一言不发,带他去药店买了创伤药,天全黑了才回家。

  李希侃心里过意不去,明明是自己乱动活该,第二天中午拉着毕雯珺吃饭要道谢。

  再然后,每天中午都是毕雯珺和李希侃一起吃饭。

  

  黄明昊问李希侃怎么和毕雯珺熟上了,李希侃说废话,这么帅的好人不多了,还多才多艺,当然要抓住机会做朋友。

  黄明昊若有所思点点头。

  

  

  2

  其实李希侃老找毕雯珺不止因为他帅还会耍悠悠球。

  

  那天中午吃饭,吃了大半碗,终于毕雯珺主动说出第一句话。

  “你手发炎了。”

  “啊?哦,是,昨天洗碗沾水了。”

  “洗碗?”

  “是啊,洗碗。”

  毕雯珺又不说话。

  

  “咋,洗碗让你很震惊?”

  “一般都是,妈妈洗。”

  李希侃抬头,毕雯珺正看着自己,眼神安安静静。

  

  “我妈三年没在家洗过碗了。”

  “我也一个月没见过我妈了。”

  “我爸也是。”

  

  这话李希侃是盯着毕雯珺说的。

  他没在人前说过这些,他猜听到的人都有同情又尴尬的目光,想想就浑身不舒服。

  但毕雯珺没有。他还是安安静静的眼神,瞳仁很亮,是柔和的光。

  李希侃也那么看着,刚才一瞬间涌上的不甘和无奈莫名平息了。

  

  他愿意听吗。

  还是算了

  

  第二天包干区卫生正好轮到李希侃和毕雯珺,李希侃扫楼梯,毕雯珺擦栏杆。

  昨晚李希侃没睡好,一闭眼就是毕雯珺不言不语的目光。难说是什么感觉,反正他不讨厌,被那么盯着好像更轻松。

  被接纳和被信任的轻松。

  李希侃把这个想法打为睡前犯糊涂。虽然毕雯珺是个好人,但两个人才认识两天而已,李希侃边扫地边想,明天吃什么,毕雯珺想喝奶茶吗。

  想事情时他是顾不上管手的。

  等反应过来,消防栓的卡扣已经被抠开了,一松手,整个玻璃门毫无防备砸下来。

  毕雯珺和值班老师都听到一声响亮的“我靠”。

  

  李希侃因破坏公物被罚追加两层卫生。

  他问毕雯珺借布,手摊着,摇着头叹气:是门砸了我,为什么不是门做卫生。

  半晌没等到布,一看毕雯珺又那样盯着自己。

  “干啥。”

  “你扫地吧,楼下的栏杆我擦。”

  “大哥,我认真的时候手还是听使唤的。”

  “你手不能沾水。”

  “?”

  “受伤了,不能沾水,我来吧。”

  然后提着桶去到下一层。

  

  李希侃听见有什么东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。

  

  

  3

  “我请你吃晚饭吧。”李希侃冲楼下喊。

  “好。”

  

  他愿意听吗。

  他愿意听的吧。

  那我说了。

  

  于是,在和毕雯珺认识的第二天傍晚,在校门口小饭馆的吊扇和日光灯下,李希侃第一次说起自己的家。

  他说他爸是放高利贷的,有点钱就放出去,再成倍收回来,收不回来就带人去打,垃圾桶里装过好多带血的衬衫。

  他说他妈早和他爸离婚了,长得漂亮,小时候晚上去夜场玩,白天也回家,这两年找到个有钱男人,傍紧了也没空回来了。

  他说他的多动症没正经治过,小学在校捣乱一次,就被他爸锁在家关到消停,刚升初中他爸就被抓进去了,他妈放他在教育机构托管,正经学没上几天,花得钱进的这个高中。

  

  说到这李希侃眯起眼,头伸过去,压低了声音:跟你讲个秘密,我打架很厉害的,但我不再想被开除了,你要替我保密哦。

  毕雯珺点点头。

  李希侃就信了他一定会保密。

  

  

  4

  毕雯珺就这么成了和李希侃分享秘密的人。

  除了每天中午吃饭,渐渐地两人上下课也凑在一起,上下学因为顺路,也约着一起走。

  当然这些都是李希侃主动。

  他倒是不觉得累,反而越瞅毕雯珺越可爱,不说话的样子可爱,回应几句的样子可爱,吃自己分给他的胡萝卜的样子可爱,玩悠悠球的样子最可爱。

  李希侃闲不住的手开始往毕雯珺身上蹿,捏捏脸挠挠下巴,趁他玩悠悠球呵痒,毕雯珺也不恼,称得上巍然不动。

  

  黄明昊对此深表震惊,在李希侃捏着毕雯珺后颈肉时大胆发问,“雯珺你不痒吗。”

  换来李希侃对黄明昊小脸蛋的疯狂蹂躏,最后被范丞丞一把打掉了。

  还是毕雯珺最好,李希侃捂着手,只有他不打掉自己的手。

  

  这种纵容导致李希侃信心倍增,口头上也不甘落下风。

  “你又抓我书包带。”

  “我没有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  李希侃笑嘻嘻,揉揉不说话的毕雯珺的头发。

  

  好开心啊,李希侃想,上学真是很开心的事。

  

  

  5

  被老熟人堵在巷子口是在李希侃意料之中。

  高中离初中不算远,即使把白毛染黑,整整齐齐穿校服,卖了电摩坐公交,还是很容易被找到。

  他知道为什么这群人不放过自己——本来是一起打架斗殴混日子的,自己花了钱就能改头换面前途光明,还在坑里的手死活也要把爬出坑的人拉回来。

  开学那几天李希侃还设想过,如果他们来找自己,他就散财消灾,也无所谓什么谣言,反正他一个人也挺好过。

  但几个月过去,现在不能这么干了。

  他的钱还要留着给毕雯珺买高级悠悠球。

  

  “听说你爸又进局子了啊。”

  “关你屁事。”

  “……几个月不见,怎么横多了啊。”

  “行啊李希侃,也是,学你爸死横的劲儿学挺像啊,怎么,也想去拘留所坐坐?”

  “唉唉唉,别这么说希侃,希侃哪儿能跟爸似的,要学也是学妈,傍个大款多聪明啊。”

  “是啊,李希侃,你妈没少给你钱吧。用着你也不嫌脏……还是哥几个帮你分担分担?”

  一群人把李希侃围在墙根。

  

  李希侃拳头的骨节在响。

  他想起那天晚上吃饭和毕雯珺说,自己打架很厉害,但不想因为斗殴受处分了。

  看来这处分是……

  

  “操!”

  “妈的什么玩意!”

  两个人被卡着脖子摔出去,毕雯珺一脚踹上李希侃正对面的人。

  

  ……免不了了。

  李希侃翘着嘴角把拳头挥出去。

  

  

  6

  第二天在办公室里单独质询,毕雯珺说是我打的,他没动。

  李希侃站在老师背后,说不出话。

  

  为什么?

  明明我也有打。

  我打的比你还凶

  为什么不说?

  你会受处分你知道吗?

  毕雯珺你想干嘛。

  李希侃拼命喘气忍下质问,瞪着眼问毕雯珺。

  

  而对方只是安安静静看了他一眼,轻轻摇了摇头。

  信我吧。

  好吗。

  李希侃看到毕雯珺在眼睛里这样说。

  

  快入冬的温度,两个人在审问下出了一身汗。

  因为那伙人前科累累,毕雯珺平常是个三好学生,李希侃瘦瘦小小一脸伤低头没什么话,这场斗殴最后被定性为应对霸凌的正当防卫。

  两个人都没受处分,只是被罚在体育器材室做义工。

  出办公室时毕雯珺笑得很开心。

  “笑什么?”

  “你没骗我。”

  “什么?”

  “你打架真的很厉害。”

  

  不好笑。李希侃在心里说。

  他怕死了。毕雯珺真为了帮自己背个处分,以后评奖评优申请大学都会受阻,他怕死毕雯珺这么不明不白丢了无数机会。

  也丢脸死了。他应该在毕雯珺说第一句的时候就打断,承认都是自己惹来的麻烦,那才是李希侃会做的事。

  可他没有。

  他看到毕雯珺对自己摇头那一下,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。

  

  

  7

  “喂,毕雯珺。”体育器材室的架子间很窄,两个人一动就会碰到,李希侃低着头不敢转身。

  “你知不知道你那样说很可能被处分。”

  “你知不知道背了处分,参加竞赛都有问题。”

  “你不是才报名的物理竞赛,去不了报名费都白花了…”

  “你知不知道…你帮…顶罪真的很危险啊……”

  “你知……知不知道…你是…你是第一个帮我打架的人……”

  

  没有回应。

  只有眼泪掉在铁架上啪嗒啪嗒的声音。

  

  “…毕……毕雯珺…你有没有在听啊到底……”

  “我在听。”

  李希侃转过身,仰着头,找毕雯珺的目光。

  “我一直在听。”

  

  神经错位时李希侃是顾不上管身体反应的。

  踮了脚,唇碰到了另一双唇,温热的,柔软的,像一朵可以安心躺睡的云。

  像毕雯珺一直以来那样。

  

  “你亲我了。”

  “我没有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是不是该说我不是故意的。

  李希侃张张嘴,没发出声。

  毕竟还是有点故意的。

  

  毕雯珺就再没说话。

  还是李希侃先受不了了,找借口今天不一起走自己先跑。

  走到门口,毕雯珺突然出声:“我教你悠悠球吧,你闲不住可以玩球。”

  

  ?

  

  李希侃一路踢着石子回的家。

  什么叫“你闲不住可以玩球”?难道毕雯珺以为自己亲他那下,只是自己闲着无聊?

  我都亲了,还没什么反应,看来毕雯珺是真不喜欢我。

  可他也没推开,我是不是还有机会。

  怎么能觉得只是多动症呢?都嘴对嘴了,毕雯珺怎么回事啊。

  本来就是呆瓜,呆得要命,亲嘴都不知道什么意思。

  算了,再说吧。

  唉,好喜欢毕雯珺。

  

  

  8

  过了一个周末,周一先用大雨浇灭众人对新一周的热情。

  放学,毕雯珺问李希侃借伞,两人挤在一把伞里,一路沉默地走。

  

  “其实我带伞了。”

  “?”

  “在书包里。”

  “那为什么不撑?”李希侃难以置信地看向毕雯珺平静的侧脸,“你有毛病啊,这样挤一起我俩都淋湿了。”

  李希侃真不懂毕雯珺在想什么。

  

  “范丞丞教我的,他说这样能让你知道我的心。”

  “你听他的干嘛,他的心让黄明昊知道了吗?”

  等等,什么心?

  

  “李希侃,你以后别老摸别人脸了。”

  “如果要摸,就摸我的。”

  “如果我不在,你就玩悠悠球,我教你。”

  

  李希侃鼓了鼓掌。

  这么迂回的表白他第一次见,能明白这是表白的自己真厉害。

  毕雯珺把手搭上李希侃的肩膀,往怀里拉了拉。

  “这样就淋不到雨了。“

  

  “范丞丞有没有教你表完白要做什么?”

  毕雯珺愣住。

  肯定没有。唉,呆瓜。

  李希侃在他怀里转了个身,仰脸,踮起脚。

  和大前天一样的感觉。

  

  

  9

  如果不是毕雯珺手软松开了伞,两个人被瓢泼大雨泼了一脸,这个吻能进行更久。

  李希侃怕再走下去毕雯珺感冒,拉着他回家,给他换上一身干净衣服。毕雯珺打了电话说住李希侃家,屋里开了暖风,沙发床被搬到卧床旁边,两人仰躺着有一搭没一搭聊天。

  毕雯珺一上一下抛着悠悠球。

  

  “诶,你到底知不知道啊,要是那天真被处分了,寒假物理竞赛就去不了了。”

  “不知道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不去也行,可以给你补物理,你物理最差。你今天物理卷子做了吗?”

  “……”

  怎么说话时候悠悠球也不掉啊。李希侃敬佩。

  

  “诶,那个,你,那个”李希侃翻身侧躺,看向旁边床的毕雯珺。

  “什么?”毕雯珺转头,床头灯的光照亮半张脸,眼睛黑漆漆的,一下一下慢慢眨。

  “你……什么时候喜欢……的啊?”

  “?”

  谈个恋爱怎么这么费劲儿啊。

  李希侃一个飞扑,猫扑耗子一样,坐到毕雯珺身上夺下悠悠球。

  然后低头和他接吻。

  这个吻不短也不浅,抬头时李希侃都晕乎了,什么话都敢往外蹦。

  “是不是我亲你之前你就想亲我了?”

  毕雯珺就安安静静看着他。

  

  两个人一上一下盯了很久。

  唉,李希侃叹气,呆瓜。

  

  “其实范丞丞教我了。”

  “什么?”

  “亲完以后要做什么。”

  

  ?

  

  

  10

  “你又抓我书包带。”

  “抓了,咋地。”

  “没事。”

  毕雯珺看到晨光在天边一点点灿烂开来。

  你抓牢了。

END.

P.S.其实小毕内心也风云涌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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